正文 • 天外来物
最后更新: 2024年12月30日 下午10:00
总字数: 8500
曲:天外来物
唱:薛之谦
【没用的,别再执着于这无尽的循环中了,放手吧......】
傅祈安猛然睁开双眼,陡然坐起身来望向身侧,见空无一人时,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手上蓦然一疼,他垂眸,才见手上扎的针管因动作太大移了位,血液倒流。
他却似习以为常般,面色淡然地摁下呼叫铃,旋即呆坐在病床上努力回想刚才梦里的场景。他经常会做这样的梦,灰蒙蒙的好似被人蒙上了一块布般,梦中很多事物都瞧不真切,他只记得自己紧紧抓着一个女生的手,死死地抓着,女孩儿娇小的身躯在狂风中肆虐摇摆着,好似下一秒她就会随风飘散而去。
他不知缘由,只是遵从内心死死地用双手拽住她,不让她随风离去。可每一次,那女孩儿都会同她说一模一样的话,而后便松开了他的手,无论他再怎么嚎叫、咆哮,女孩儿还是消失在了狂风中,似从未存在过。
可笑的是,每每一睁开眼,他都会遗忘了女孩儿的脸,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依旧想不起来。
在他失神期间,护士已然熟稔地将他的针管给重新插好。医生亦正巧走了进来拿起床尾处挂着的病例表飞速地看了几眼,随即推了推眼镜,语带遗憾,“今天感觉如何?”
傅祈安闻言抬眸,朝医生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双眸却是死寂一般的淡然,仿佛这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掀起他的一丝波澜。“老样子。”他侧头看向了窗外不远处天蓝色的澄净天空,像是等着灵魂得以解脱的平静,“我还剩几天”
初为人父的中年医生不住抬眸看了面前少年一眼。他模样纯净,面庞没有多余的修饰,是如清风一般令人着迷的少年。年纪轻轻眉眼间却已然没有了世俗红尘,深邃好看的眸子里全然是淡然与安宁,仿佛死亡于他而言就如睡觉一般普通。他不着痕迹地轻叹,“就剩这几天了。”
听闻自己死期将至,傅祈安眸中依旧平静如水,甚至还露出一丝解脱。“挺好的。”
医生不忍,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心道了一句可惜后便离开了病房。
傅祈安望着窗外的天空发了会呆,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些声响,他下意识朝门外看去,便见护士正推着轮椅走进了他的病房。轮椅上还有一个瘦弱的女孩,她披肩的长发有些枯黄,眼角隐约可见有一道浅色的伤疤,双眸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仿若她身处的地方不是历经死生的医院般。
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护士走到他床前同他说,病房紧张,今日起女孩便会同他住在一个病房里,让他多照看人家小姑娘。他不由嗤笑,自己都已然是没有几天可活的人了,谈何照看人家。
他不可置否,亦不打算理会护士的话,扭头继续看向天空发呆。
忽而,他衣袖被人扯了扯,回过神来往后瞧便见那女孩弯着身子扯着他袖子一角,怯生生的模样惹人怜爱,就连想朝她发火都无法。这回,女孩面向自己,他才清晰瞧见了她眼角的那道伤疤,像一只展翅的羽翼般,随着她灵动眉眼的动作,好似下一秒便会飞翔。他不着痕迹地移开双眸,直视女孩干净的眸子,像一潭平静的湖水,清澈见底,眼底隐隐含着一抹狡黠调皮,让人不自禁想接近这一抹光亮。
这样充满希望的眼睛,他已然好久好久都未曾见到过了。
能在医院常住下来的,无一都被可怕的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日渐消瘦不说,连眼睛都会蒙上一层灰色,毫无生气。
“你别一直发呆了,和我说说话好吗?”她淡淡一笑,像极了不染一丝尘埃的莲花,“好久都没人和我说话啦,嘴巴都要臭了。”
傅祈安一愣,随即笑出了声。“那你想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傅祈安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似对她突然的出现,突然闯入他孤独的世界并不排斥,甚至有种他孤寂这么久就是在等她出现。
【妳降落的 太突然了
我刚好呢 又路过了
机会难得 又主观觉得
想明抢 又碰不得
妳带来了 我的快乐
让这世界 有点颜色
我好想指责 妳太随意了
宝物该有人捧着 妳是不是我的】
傅祈安和女孩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大约是他短短这辈子说过最多话的一天。她说她叫江绾一,看着稚嫩的脸居然与他是同龄人,最近这几天才转来这家医院,理由却是听说这家医院的风景极佳,尤其是他这间病房,用来......度过剩下几天的余生最合适不过了。
他嘴边扬起的笑意敛了些许,眸色更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明媚,连那双眼睛都带着耀眼的希冀,言语间开朗,竟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也和他一样,生命还在该璀璨绽放的时候迎来了终结。可她却丝毫悲伤也无,还能同他这个陌生人攀谈许久,就好像是生了小病住几天医院,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似的。
他忍不住问:“都要死了,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开心。”
江绾一面上笑意不减,觉着双腿站得有些累,感叹了一句现在的身体素质可真差,而后便坐在了傅祈安的病床上。“因为不高兴也没用啊,一直拉着脸还是没办法改变事实,那何苦还要委屈自己。”她蓦然认真朝他道:“我听说拉着脸死的入殓都会不好看的,女孩子嘛当然想自己死的时候是好看的呀。”
她端详般看了傅祈安几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长这么好看就别拉着脸啦,多笑笑,入殓的时候才会好看啊!”
傅祈安才不信,可到底是没开口说出反驳的话,反而遵循着她的意思荡漾出一抹笑意来,却是他这辈子难得真心地在笑。
“这笑得多好看。”她杨唇一笑,眼睛笑得都弯成了月牙,“能在死前最后认识到你,这辈子也算不亏啦!要是手机微信在死后也能用就好了,那样咱还可以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呀!”
他忍俊不禁,明明护士同他说话时,他会觉得不耐烦,甚至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聒噪,扰了他安宁的世界。可江绾一说话却让他久违地感到愉悦,甚至希望她能多说些,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他们好似都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两个即将要死的人机缘巧合地分到了一间病房里,明明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命运中毫无交集的人,竟因为要死而相识。
他轻笑,一时竟不知是在笑命运的作弄还是缘分的玩弄,只听他用好听的嗓音道:“那就让我们两个要死的人,相伴到生命的尽头。”
江绾一双眸一亮,连忙对面前仅仅相识半天的少年提出要求,“那死的时候可以牵手吗?!这样或许下辈子我们还能再次相遇!”
他笑了一声,似在笑着她的天真。“即便有下辈子,我们就算再相遇也都不会再记得对方了,牵着手又有什么用。”
江绾一却不管,“这谁知道呢,或许下辈子咱俩见面的时候,能将对方给认出来啊!”
傅祈安无奈,却还是没抵过眼前女该的软磨硬泡。他想,倘若他有下辈子的话,能再遇见她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吧。“那就牵着吧,就看下辈子能不能再遇上。”
“那肯定能啊!我们都这么有缘了,一定能遇上的!”她眸色认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眸色中闪烁着宛如星辰般的光,诉说着愉悦快乐。她好似真的极其希望,下辈子能和他相遇。
第一次被人寄予名为希望的光,傅祈安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想抓也抓不住。只觉那一瞬间,一股悲伤似要将他给淹没般,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死神会何时降临到眼前的他们,分外珍惜眼前仅剩的时间。好似要将这辈子没说的话给全部说完,一刻也不耽搁。就连吃饭时,江绾一都要凑到他的病床上同他一块吃,看到餐盘里有她不喜欢吃的茄子,瘪嘴就拿起筷子将茄子全数夹到了他的餐盘里,还将他餐盘里为数不多的肉饼给夹走径直放入嘴里,吃得正欢。她眨了眨眼,俏皮道,“你不喜欢肉饼吧?我帮你吃了,你也要帮我把茄子给吃完哦。”
傅祈安却微微蹙眉,不是因为她夹走了餐盘里的肉。而是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在哪曾见过,或者说......经历过。好似,在他那被一块布蒙住的梦中,也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曾夹过他餐盘里的肉,还说医院的肉不好吃,她好心地帮他给吃了。
那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看向眼前吃得正香的女孩,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好像......他们本来就认识一样。
晚上,到了医院该熄灯睡觉的时间。
傅祈安规矩地平躺在病床上,却没有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而是放空脑袋在走神。不厚的被子忽而被掀开来一角来,就像早上被扯衣角那般,他筑好的孤独世界边界,又再一次被人给闯入。
江绾一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躺倒他身边来。身形娇小的她侧躺在他身旁,却不显得拥挤,傅祈安却觉得略有些不自在,往床沿挪了挪。“你干什么?回你床睡去。”他不敢大声说话,怕招来外头值夜班的护士,只得小声在她耳畔说话,滚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忽而觉得这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她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眸光贼兮兮的,“我认床睡不着呀,你床那么大,就和我挤挤嘛,别那么小气啦。”她声音极小,几乎是用气音在他耳畔说着如同强盗的话。
傅祈安一时语塞,她究竟知不知道男女有别这种事?大半夜一个女孩子跑到男人的床上去,是有多没防备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正要义正言辞拒绝,又听女孩轻声说着什么,语气与刚才全然不同,带着点点可怜与惊慌。“越靠近死亡的时候,就会越频繁地做噩梦。我其实好怕的,但又不能去打扰护士姐姐们,你就陪陪我吧,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窗外月亮的光打在她身上,这一瞬他熟悉的孤寂竟映照在了她身上。傅祈安这才知晓,原来那个成天眼里带着希望,面带笑意的女孩也会在夜深人静,喧嚣褪去的时候感到对死亡的害怕。
和他一样。
哪怕白天再怎么平静,云淡风轻,到了夜里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害怕,甚至失神胡思乱想,死后的世界,那些未知让他感觉到迷茫,害怕。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瞬间哽在了喉头,终还是消散在一声叹息中,默认了她的行为。甚至抬起手掌来轻抚上她干燥的发顶,掌心刚触碰到时,他不由往后瑟缩了一下,似不习惯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而后又大着胆子将手落在她的发顶,一下接着一下轻抚滑落,嗓音既轻又柔,如一汪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湖泊,“别怕,没事的。”他似也在用这番话来安慰着内心那个害怕死亡的自己,“噩梦都是假的。”
江绾一先是一怔,而后便开始贪恋他掌心散着的温度,闹到不由于他手心蹭了蹭,嗓音带了丝几不可擦的惆怅与失落。“其实我很孤独的......”她侧头朝傅祈安笑了一下,嘴角那抹弧度透着淡淡的哀伤。“我越害怕就越忍不住想说话,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说了,更害怕自己死了都没人记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埋在地底下,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曾经存在过一个叫江绾一的人。”
傅祈安抚着她发丝的手一顿,还是忍不住问,“你家里人呢?”
她眸色瞬间黯然下来,连嘴角那抹笑都随之变得极为勉强。“不知道去哪了。”她似不想提起,傅祈安亦没打算再继续追问,正想说些什么时,又听女孩开口继续道:“我小的时候,爸爸经常酗酒,一喝了酒就会忍不住打妈妈,然后每次又会在酒醒之后,诚挚地跪下给妈妈认错,说绝对绝对不会再犯。”
她没忍住笑了声,似笑母亲的天真,更似嘲讽。“可是爸爸还是没改,还是在喝酒后打了她。”江绾一指尖不由轻触了触眼角的那道伤疤,似过了这么久,每每想起来时还是会觉得隐隐作痛。“那一次,爸爸又发疯了,还拿起酒瓶子要打妈妈,那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护着妈妈,就挡在了她的面前。酒瓶子落下桌沿,碎片飞扬,有一片擦着我的眼角,流了很多很多的血,还缝了针,很疼很疼......”
傅祈安怔住,似全然没想到她眼角的疤痕竟是这么得来的,心尖骤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都过去了......”
江绾一却执拗地摇头,“没有过去。那时候妈妈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爸爸,她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家,奔向了新的未来。可是老天好像挺不喜欢我的,那之后没几年我就得了病,那时候的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丈夫和新弟弟了,所以有病的我很快就被抛弃。”
提及旧伤疤,她眼中氤氲着几分水汽,却还在故作坚强。“我不怪她,我明白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有病会死的小孩,所以当她将我放在慈善医院的时候,我没有追出去,乖乖地在那边生活。”
傅祈安神色凝重,好似得了病的他们于其他人而言就是一个累赘。苟活没人管,死了亦没人记得。生了病的他们好似注定会被抛弃一样,只能留在不碍人眼的角落中等着自己死神来接自己的那一日。江绾一是如此,他亦是。
她吸了吸鼻子,又笑起来,嘴里忙喃喃说着,不能哭丧着脸,不然死的时候就不好看了。她将刚才的情绪尽数给敛去,又换上一张带笑的面孔。“我这辈子都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好不好?”她朝他靠近了些,似舍不得他身上令人贪恋的温度,“这辈子太短啦,下辈子我们一定要遇见,好不好?”
傅祈安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都害怕死后化作卑微至极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再无一丝痕迹,只想有一个人能记得自己,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好。”他将手上的平安绳解了下来戴在江绾一手上,“这是信物。”
江绾一定睛瞧着手上红色与白色相互缠绕的平安绳子,上面还有一个写着“安”字的小小坠牌,瞬间喜笑颜开。随即又忙在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条匣子项链来,小机关摁开,里头是她婴儿时候的相片。她将项链珍重地放到他手心里,“交换了信物就一定要认得对方哦!这样就不用怕被遗忘啦!”
傅祈安将掌中的项链握紧,头一回希望奈何桥的孟婆能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带着这一世的记忆投胎,下辈子能遇上眼前人。“好,我一定会找到你。”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下辈子,或者还记不记得她,但他真的很想,很想遇见她。
许是一桩心愿已了,江绾一神色安宁了不少,眼皮缓缓变得重了起来,靠在他的肩头上缓缓睡了过去。见她睡得香甜,唇角带笑似在做什么美梦,傅祈安亦头一次想睡过去,他有种预感,今夜等着他的,会是一场好梦。
两个没有未来的人,相互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傅祈安不是在太阳照射在眼皮上醒过来的,而是被江绾一给摇醒的。
“别睡啦!”见他睁开眼睛,她便迫不及待地指着窗外道:“天气这么好,别待在病房里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他已然好久好久都没有出过外面了,一时竟有些惧怕,正想拒绝,江绾一便已然摁下呼叫铃唤来护士。说明请求后,护士也并没有拒绝,而是让人推来了两个轮椅,让值班护士将他们推倒楼下花园去。
到了楼下花园,护士便离开,给了他们两个自由的时间。
江绾一脱了宽大的鞋子,赤脚便踩在了草地上,张开双臂眯着双眼感受着热烈的太阳。她不觉得太阳刺眼,亦不觉得热,只想让这具已然逐渐冰冷的身躯最后一次再感受这样炽热的温度。她旋身,朝傅祈安招手,“你也来啊,好好感受一下大自然。”
见她一脸享受的模样,傅祈安受不住诱惑,也试着脱下鞋子踩在草地上。早晨的露水还没干,草上仍旧留有水意,却让人沉迷了这样的感觉。
江绾一示意他也同她一般张开双臂来感受太阳的温度,傅祈安犹豫一瞬,还是有些不自然地缓缓张开双臂。明明看起来那么炽热的太阳,光芒照在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只觉得温暖,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
倏地,她忽而被撞得踉跄后退,怀中一暖,是确确实实的暖,江绾一猛然抱住了他。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依着,他能清晰听见心跳声,却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的心跳,好似已然交织在了一起谱成了一首交响曲。这一瞬,俩人的心脏相互贴在了一起,是两颗心最近的距离,好似他一直以来的孤寂已然尽数被这一个拥抱给驱散,所有的不安,对未知的害怕,都消融在这个拥抱中。
她说,“傅祈安,下辈子......我们一定、一定要遇见。”
他说,“好。”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平安绳,再一次满足地笑了,双手不舍地紧紧抱住他,“傅祈安,我好像......看见我爸爸妈妈来接我了。”好看的眸中渐渐盈满泪水,“傅祈安,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好似要消失在风中一样。他头一回妄想抓住会流逝的风,紧拥着她,却未说不舍的话,“江绾一,要记得你和我说的话,下辈子一定要遇见。”
她好似笑了,笑得很轻很轻,几不可闻。“好,我等你。”
【妳像天外来物一样 求之不得
妳在世俗里的名字 不重要了
正好 我隐藏的人格是锲而不舍
直到蜂拥而至的人群都透明了
我在 不近又不远处
用明天 换你靠近我】
后腰上那原本紧紧抓住他衣衫的手渐渐无力松开,他的心脏跳得极快,他越想极力抓住什么,却发现好像飞逝得更快。上一秒还温热的人逐渐枯败,先是双手逐渐脱力,而后便是身躯,脑袋朝他的颈窝处倾斜,直至最后浑身乏力倒在他身上,仅靠他一双手将她揽紧。
傅祈安没有将她放下,而是吃力地将她抱起,他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她的模样恬静,仿若睡着般,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嘴角极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心里暗道江绾一这下可以放心了,她入殓时候的模样很好看,像睡着的洋娃娃,一点也不丑。
他小心翼翼地将江绾一交给值班的护士,随着护士瞧着江绾一去了她该去的归宿时,才脚步阑珊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去。
耳边再没有了江绾一好听的嗓音,侧头看去,那病床上的被子还有些凌乱地团在床尾。就好像,病床的主人只是出去玩了一样,很快就会回来。可傅祈安却清楚知道,江绾一不会回来了,刚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让他出去玩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手背顿感一阵凉意,脸上也冰凉一片。他指尖一触,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无声地流着泪,眼泪像掉了线般不断往下滑落,不论他怎么擦还是会落下,擦不净。就像那个仅与他相处了一天的女孩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再无法擦净。
【妳占领了 我的快乐
和这世界 再无瓜葛
任事物干渴 都褪去颜色
只有妳是天蓝色 我开始找你了】
像我这样连拥有明天都是奢侈的人,真的会有下辈子遇到想见那个人的机会吗?他将江绾一的项链放在掌心,紧握成拳放到嘴角落下一吻。
这辈子遇见江绾一好像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幸运了,拿着信物真的会再次看到我想见的人吗?
他不敢赌,更不敢笃定下辈子自己真的会记得江绾一,他从来最厌恶的就是未知,他只想可以再见到江绾一。
从来没有对什么事物寄予过希望,更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的少年头一回虔诚地跪在地上,面对着病房里唯一可见到蔚蓝天空的窗户,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会像 天外来物一样失而复得
妳在世俗里的名字 被人用了
反正 我隐藏的人格是锲而不舍
直至 蜂拥而至的人都透明了
我在 不近又不远处
用明天换妳 靠近我】
老天爷啊......
我是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可如果我还有明天的话,可否用明天换江绾一再靠近我一次。我怕我没有下辈子,更怕再见不到她。
我不要明天了......
所以江绾一,求你再次靠近我。
【妳就像 天外来物一样求之不得
我在世俗里的描写被取笑了
反正我隐藏的人格是非你不可
直到别有用心的人都透明了
我在 不近又不远处
用明天 换妳靠近我】
噩梦缠绕,傅祈安猛然惊醒,坐起身来下意识望向身侧,又暗暗松了口气。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有个女孩,可......他却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祈安啊,来给你介绍你的新室友。”护士推着一名坐着轮椅的女孩进来,那略有些熟悉的枯黄发丝,隐隐像在哪见过的眉眼,还有那眼角酷似展翅羽翼的疤痕,于他而言都好熟悉。
“我叫江绾一,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已经好就没有说话啦,再不说话嘴巴都要臭了!”她指尖捏着自己的衣角,露出了手腕上那红白交缠,上面还坠着写有安字小挂牌的平安绳。
熟悉的,汹涌的回忆全数侵袭而来。
傅祈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处,那属于她的项链依旧被挂在他的脖颈上。
原来......他们早就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循环中,约定好了再见。
他蓦然笑了,眸中沁着点点笑意,往旁边挪了挪,手掌轻轻拍了拍病床,示意她坐上来慢慢说。“我是傅祈安。”
【我在 不近又不远处 用明天 换妳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