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落是带着泪痕起床的。

这是宫灯每晚都会梦到的「痛楚」，只是再一次梦见梦魇的，是通过沉眠交换灵魂的沈清落。

简单一番洗漱之后，沈清落重新回到昨日的那片狭小空间，旭日计划的主成员似乎都集聚在这里了。

一台好似科幻剧里经常看见的休眠舱安静地被放置在角落。

“这里也有这东西？”沈清落的目光被沉眠舱吸引，心生略微的疑惑，但，“好像也很正常，不然怎么与我交换灵魂。”

在那沉眠舱的下方，一行微微泛起绿光的数字显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05.09.33】

“这是，时间？”

“嗯。”一阵轻声微微响起，那是一位左眼角下有颗泪痣的男人，像是一位大学生，“「程序」几乎可以感染所有「机械」，通常是电子的东西都不安全，在这个地下，我们几乎抛弃了所有的科技产品。”

“当然，除了一直以来深藏这里的沉眠舱；听说地球自转一周需要24小时吧？星斯瓦帕自转一周比地球多一个小时喔。”

沈清落的目光看向那双眼睛，轻语点头，“……原来如此。”

忽然间，一道身影从前方通道的黑暗钻出，布兰温接着从中走来，脸上平静无色。

“一切准备就绪。”布兰温的双眉微微一皱，嘴角上扬，“我刚让小汐使用能力探查外面，附近没有「程序」巡逻。”

“那，现在出发？”是方才的男大生开口。

布兰温稍微思索了片刻，仅是片刻，坚定的眼神顿时抬起扫过众人，“出发！”

……

曾经星斯瓦帕一度引以为傲的人工程序早已推翻人类的安宁时代，狰狞的末日幻化苦雨浇灌而下。

低沉的呜咽声好似恶魔的低语，随雨回响。

看似空荡的汐海市中，无处不在、已然不在人类的操控下的电子科技，却在暗中亮起魔眼，监视着阴云之下的一切。

程序接管星球的状况，几乎笼罩在星斯瓦帕的每个国家。

似老鼠的生物踩过水洼，穿过中间的小巷；一道道白光在地面上闪过，就有一颗石子消失不见，随之替代的是一道道人类的身影。

旭日计划主成员都出现在无人的小巷中，目光如漂浮的阴云，深邃不安。

布兰温深深地望去小巷尽头的街道上，手上握着一把手枪，“像之前一样，韩小汐、金时烟、邱雨微，你们三位留守翻井盖出入口，免得有「程序」乘机进入地下。”

“我们剩下六人分成三组，彼此之间距离不超过十米的方式潜入汐海内市，知道了吗。”

沈清落的眼神落在说完话的布兰温，随后便看见被后者提到名字的三人走出人群。

一位眼神慵懒，身穿透明雨衣，手持透明伞，约高一米七的青年。

一位腰间挂着一把长刀，目光凶历，乌黑秀发的素衣女人。

还有一位左眼角下有泪痣，黑色大衣的男人，看脸庞像是男大学生的年纪。

沈清落皱起双眉，嘴角微微抽搐，心不禁想到，这男人应该就叫邱雨微，不然其他两个名字也太违和。

“你们都有，超能力吗？”沈清落张口轻问，那大衣男人邱雨微再度回答：

“嗯。”他浅笑续道：“星斯瓦帕的「还愿者」数量极少，汐海市里临时集齐的成员只有我们几个……时间不足，你们赶紧出发吧。”

就这样，邱雨微三人留守在井盖附近的房子；剩余六人分成三组——

布兰温与沈清落一组；

里安与一位身着黑衣西装、头戴宽檐礼帽的女人一组；

一位双眸被兜帽的阴影掩盖的年轻人和一位身穿长袖露腰，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子一组。

邱雨微三人默默望向六人的离去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道银发身影。

正当他们准备分散在附近的房子之际，邱雨微的余光看见持伞青年竖起食指……

“小心——。”

一道凛声自雨滴中散开，三人的眼中冷光闪烁，不自觉地环顾四周——

而周围，除了雨幕之外，啥也没见着。

同一道凛声再度响起，“它们就在附近，估计是等着布兰温他们走远……”持伞青年韩小汐的黑眸瞬间染上一抹蓝晕。

持刀女人金时烟的身影移步到那翻井盖前，眸光冷冽如冰，她手持长刀，以刀鞘为笔，在井盖表面画了一个「X」的符号。

一道淡色紫芒瞬逐渐亮起。

金时烟回眸望去二人，“速战速决，动静越大，越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愿」的力量将近是在一个瞬息间凝聚炸开，而异变也在同一时间轰然降临——

如针雨滴纷飞，水雾尘埃掀起如浪潮的波浪，小巷两边的房顶与窗户骤然洒落数十道黑影；

一道无形的磁场穿过方圆十米的空间，随着一众落地溅水声传开，数十道黑压压的影子缓步聚拢，它们屏幕中红芒闪烁，像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珠。

……

雨雾弥漫，街道上的无主车辆凌乱地停泊在各个角落。

像是遭遇危机弃车而逃；

像是某场意外迫使车辆屹立于此；

寂静而诡异的城市只是反复弹响着凌乱的雨声，迅速而密集的节奏像是为某段高潮情节而准备的音乐。

沈清落的金眸逐渐浮现紧张之色。

就在这时，站在前些的布兰温忽然伸手，似是阻止，“沈先生。前方危险……”

声音之后，空气再度恢复万籁俱寂的状态。沈清落遥望道路前端，稀薄的雨雾间缓缓勾勒某种生物的身形。

“不是，那不是生物，是一整个……”沈清落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望着宛若浪潮掀起而来的黑影，一道道红光爆闪的眼睛深深凝视他们。

布兰温的深色棕瞳逐渐眯起，高挑的身影好似开始运转力量，微微气流自他身边流动。

他似乎准备做些什么，沈清落瞧了他一眼，可下一秒——

轰——！

轰轰——！！

一阵冲天巨响骤然绽开，沈清落二人撇头望去，瞳孔在倒影画面之时同时骤缩。

第二道双响卷携起浪疯狂荡漾，就见飞尘弥漫之间，一道身影猛地倒飞出来，在他们二人眼中瞬间清晰！

布兰温浑身短暂地爆发一阵强劲的力量抵着猛飞而来的身影，那身卫衣兜帽的服饰，令他忍不住地表现诧异。

风浪消停……布兰温搀扶着那卫衣身影的身形，“真狩，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青呢？她不是跟你一组？”

“先生，当心……”沈清落向着布兰温惊喊一句，目光重新聚焦在侧边的整齐的一层建筑，十几个双手长着激光长刀的铁身机械，正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缓缓逼近。

“我跟墨青不小心走散了……”卫衣身影低声开口，习惯性地四处张望，也发现了另一边也有大群敌人正在靠近……“我们杀出去！”

布兰温的脸色肉眼可察地变得阴沉，像是天空上的阴云，“我们支援不了她了，先直面对手。”

滋滋滋——

滋滋滋滋——

滋滋……

一道响彻天际的电流声开始在这街道两边流动，右侧边的高楼大夏好似复苏了般闪烁灯光，在那三人正右边的四楼建筑，一台庞大的电子屏幕骤然播出一张表情。

漆黑的背景，只有三条猩红的粗线勾勒着无语的表情包。（—_—）

“……什，么？”沈清落不禁双眉皱起。

忽然间，布兰温压下眼帘，抬手指向远处的高达十米的隔离网，“汐海内市就在前方，一鼓作气突出重围！”

一股强劲的气息猛然瞬发，沈清落的余光中，一道车影急速飞掠，伴随重重巨响传来，来到三人身前。

布兰温双臂爆开清晰的肌肉线条，盘亘缠绕的青筋壮实粗大，随着他一声低吼，便撑起整俩车子的底盘。

一边的卫衣青年微微眯眼，目光精光闪烁，他举手到头顶处，五指微微分开，像是准备抓向什么……

……杏——！

一把巨型镰刀像是破开虚空，骤然从他的「脑海」中拔出。弯曲的刀尖闪过银光，长直的刀柄被他稳稳握在手心。

就当布兰温欲一气之下清扫战场之际，数十道悬于半空的屏幕，好似电脑被黑入般的窗口重叠浮现在三人面前，一下子便减缓三人的攻势！

每一个窗口几乎都是黑色背景无语表情，不足五秒便把三人围于中心。

三人：？

“这是个啥玩意儿？”沈清落的脸部肌肉不禁一抽。

“不是兄弟，你这张文雅的脸配上这样的话实属难绷。”卫衣身影故作古怪皱眉的表情，“忍你很久了，上次也是，不要毁了维尔蒙小姐的形象！”

一道妩媚仿若拥有勾魂之力的女声，打断了想要回话的沈清落，那无语的猩红表情开始有了变化。

三面敌兵迅速包来，没错，后头也传来好似群体迁移的凌乱脚步之声，这下三人不约而同地相互靠背，警惕各自的前方。

屏幕上近乎平线的双眼变得弯曲，嘴角两边同时勾起，“喲，诸位是「旭日计划」的成员吧，本系统很高兴认识你们～”

弯曲的线条微微流动，像是在打转眼眸，“「旭日计划」首领也在此？”

“一个个稀客都准备到访本系统的家呀，真是难得……”

屏幕上的嘴角线条翘得更高了，“敢到访他系统的家，你们就不检查自家门的锁吗？”

话音未落，三人的眼前突然浮现一张画面——那是邱雨微三人战败，因而被一群闪烁着红光的机械押着的画面。

“沈先生，稳住不要轻易上当……”

布兰温皱眉提醒，看向沈清落的目光之中，他的目光露出了一抹猜疑。

“这是，AI诈骗？”沈清落的手摸向下巴，“这在地球倒是很流行。”

“更别说你们的科技比地球还要先进……”

眼看着那诡异古怪的系统还要说些什么，就在众人一阵沉默之中，布兰温意料之外地动手了！

他猛然抓紧车身的前后门把手，对着前方大肆扫开小片真空！狂癫的气浪顿时掀起风暴震开一条逃生路线。

一场战斗就此爆发。

“不要迷恋战斗！”布兰温高声喊道，率先扛着一台车辆，抵挡着随之而来的激光抢线，强行撞开血路！

虽然并没有血。

沈清落与卫衣身影紧跟布兰温的动作，一边战斗一边撤退。弯曲的刀尖疯狂肆舞，勉强接下大部分的弹道，一阵又一阵震刀脆响不断传开，地面的水洼高高喷溅，场面还在向着高潮推进！

沈清落身形灵活地躲在车辆后边，宛若鬼魅般闪避直逼面门的攻击，似乎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让他变得如此适应战场。

一记凝聚力量的拳风呼啸击中一个机械脸上，连续的拳头加以踢腿便击溃一个机械小兵。

沈清落目露凶光，闪身接向那个机械身边，施展「交换」魔术！

一个还在远处疯狂输出激光的机械瞬间来到他的面前，不等它有所反应，一记同款力度的拳风瞬息打碎它的头颅。

如法炮制，沈清落如此重复以应付远处的射手机械，减缓布兰温的压力。

这样虽然简单轻松，但免不了对方反应过来从而遭到集火……沈清落在战场中萌发新思路！

他回忆着梦中的记忆，在这片空间疯狂与某物交换位置，速度之快犹如闪现瞬移一般躲过大量火力。

余光中的场景好似光速般扭曲变形，这时，他才有所明白口袋中的小石子究竟为何作用……

就见他在空中肆虐交换位置之时，快得看不清的神情微微露出一抹戏谑，手中十几颗石子被他握紧于手心之中，随着他心中念头掠过，大肆白光如星群般于夜空反复明灭。

一个个机械像是断了电般，滋滋作响之后原地停止动作；而沈清落再度与地面的石子交换位置安稳落地，手中的十几个某物被他随意抛向后头……

那，正是这些机械的控制芯片。

机械的芯片被替换成一颗颗小石子，就好像人类失去心脏般将毫无意外地死去。

卫衣身影手持镰刀闪电般来到布兰温的身后，他通红的脸孔喘着粗气，“这该死的近战是真难打……”

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面向沈清落的身影，“借你「记忆」一用！”

说话间，他飞速抬手，手指微微分开，像是准备抓向什么。下一瞬间，凭空无物的虚无骤然被拔出某个物品，一瞬间便被他带在手上。

沈清落：？？？

“不是，这不是多啦A梦的空气炮？”

眼见更多的机械将要踏「尸」而上，布兰温目光冷光作闪，扛着车辆横扫一空，顺着惯性甩开车辆宛若保龄球般击退机械。

而卫衣身影重新戴起兜帽，兜帽的阴影下，他微微一笑，将黑色炮管塞入手中，空气炮白光掠过——

嘣嘣嘣嘣嘣嘣——！！！！！

一连串的接连炮响轰鸣大地，仿佛无尽的空气转化炮弹好似失控了一样迸发爆鸣，卷携起浪的余烟铺天盖地地掩盖三人的身影。

众多机械几乎被这疯狂的气势打得连连后退，被一发击中的几乎被瓦解成碎片……

身后悬浮于半空中的表情再次恢复无语，只是那张无语的表情直勾勾地凝视三人逃亡的方向，平静，却隐约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这一次，它喃喃自语，但并非使用妩媚女人的AI配音……

而是充满机械没有丝毫人类感情的声音道。

“旭日计划……”

“人类真是个麻烦的物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