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和他通电话的人是被他接替位置的艾登。

这个人辞掉了教师的工作，目前在外地出差，具体是做什么的胡宇晟也不清楚。

“我送你的手链你有好好戴着对吧？”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你能说说发生什么事情吗？我不在你身边没有办法知道来龙去脉。”

胡宇晟闻言抬起右手，手腕上的手链串着木制的珠子，黑漆漆的十四颗，贴着皮肤有凉凉的感觉。他恍惚地转动手腕观察手链，猛地发现其中一个珠子开裂了，不像其他的还那么光滑。

难怪艾登离开前会坚持要他戴着……不然他应该也和学生一样，在里面躺着了。

“我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时候中招的……”

“以你的程度是看不出来的。”艾登一点也不紧张，充满余裕地引导胡宇晟说出更多情报。

胡宇晟没有怀疑，基本是对方问一句自己就答一句，只希望能听到对方下一句开口就是他有办法。

他深知学生们的情况并不是给医生看看然后吃吃药就行了的，而且就像艾登说的，以胡宇晟的程度目前还没办法独自解决问题让孩子们清醒健康。

学校的人来了，来的是夏丽老师。

胡宇晟放下手机和她交谈。夏丽老师似乎是专门应对这类事情的，了解过情况之后就让胡宇晟别担心她会处理手续。

胡宇晟请她暂时照顾孩子们，自己需要离开一会儿。

夏丽原本还不愿意，但是她瞄了一眼胡宇晟手里的手机后还是点点头摆摆手让他走了记得早点回来。

他快步走在走廊上，当务之急是找到方法让孩子们康复，他拿起手机一看通话还在线中，直接就问，“请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艾登带着笑意说了一大串密集又陌生的名词动词，最后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是做不到的。”

胡宇晟咬着牙不甘地追问，“就只有一种解法吗？”

“当然不是。”艾登接着说，“刚刚和你说的是正派的解法，邪门的话步骤会比较简单，只是前提是你能找到新鲜的人脊骨的话。”

“……这样是不行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怎么这时候就谈起道德伦理来了？”男人的声音温情地蛊惑，“不难的，三个月以内的就够了。”

“……那么我再和你确认一下，以我的程度，要解开他们两个醒过来就只能拿到你说的东西是吗？”

胡宇晟一心二用，和艾登一边交谈着一边抵达了自己的泊车位。接着，他打开后车厢，移开方才从小贩中心买来的东西，地下压着一把铁锹。

“对啊，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啦！”

说到这，艾登卖了个关子。

直到胡宇晟不耐烦地询问，“什么办法？”

艾登不适时宜地发出笑声，“杀掉施术者就行了。”

“我记住了。”胡宇晟将铁锹拿起，关上后车厢后进入驾驶座然后把铁锹放在副座，边启动车子引擎边和艾登委婉说了要结束通话，“我拿到了再和你联络。”

“等你好消息。”

尽管听着艾登说话让他很安心，但这种置身事外还明显看热闹的态度也令人不快。

“如果你是骗我的，那你回来之前最好多拜拜你的神，求他保佑你。”

“可怕，我怎么会骗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害怕，这更像是一种调侃，“其实你大可以放着他们不管，这是他们的命。”

“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吗？”

他口中的大家指的是谁不用明说艾登也心知肚明，他毫不避讳地回了一个对字。

胡宇晟结束通话，调出地图软件安排到最近坟场的路线，毕竟他总不可能直接在医院掏现成的，他又不傻也不疯。

动作要快。

车子驶入偏僻的山区，从这条路开始胡宇晟看不见除了自己的车辆，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下车观察了一番，凭着记忆里的印象提着铁锹走到一处，新坟墓碑上是他认识的脸。

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踩上坟包，高高举起然后插入土中。随着开挖的时间经过，地下渐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他知道挖得差不多了，而也正刚好，铁锹敲在了不同于泥土和石头的硬物上。

他轻轻用鞋扫开脚下的土，露出棺木的模样。他踏了踏，然后用铁锹不停地敲击破开棺木，里面躺着的人盖着一块红布，全身爬满虫子。

胡宇晟跑到一边，没忍住吐了出来。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自己，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干这种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呕吐物，感觉自己已经精神恍惚了。

他在哪？他在做什么？他干嘛做这种事情？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或许他应该像艾登说的放着不管才是正确的……

胡宇晟不再多想，打起精神回去继续掘坟。为了不让挖开的泥土塌下去压坏棺材，他费心思地堆好土，然后才两只脚跨站在大体两边，忍着恶心弯腰徒手抓着头尝试直接把脊骨也一起拔出来。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还有组织连接着没有那么容易拔出来。

分解中的身体，液化，恶心、恶臭……胡宇晟没有办法组织好语言形容这冲击的臭味和恶心，被熏到神志不清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着脊椎骨了。

手上黏糊糊，衣服鞋子都没能幸免。

他其实一直在等一通电话。

一通告诉他孩子们没事了，指责他这个时候怎么不好好留在医院陪着孩子……但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继续下一步。

他用自己穿着的白色衬衫擦了擦脏兮兮的手，回到车上打开后车厢。他的车是属于越野车那种，后车空间很大，他在早上买的物资旁边坐下，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没有用手去动手机，而是用语音指令让手机管家拨给艾登。

对方正等着他，秒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有没有把土埋回去。

“没有。”

“挺有你的个性的。”

胡宇晟不想与他闲聊，“……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你要拿什么来做交换？”艾登不在乎人有多心急，慢条斯理地和他讲规矩，“你知道的，我是很贵的。”

“……”

艾登透过电话里持续五秒的沉默想象到他阴晦的脸色，“好吧，我们先办事。”

“谢谢。”

胡宇晟一放松就是那恶心的画面。挖坟掘尸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亲眼目睹人死后腐烂的样子，他还用手去碰。

他神志不清地举行仪式，从开始到结束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只是按照指示一步一步行动着。

但有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道和他作对，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要从他手里夺走这根他费尽心思挖出来的脊骨。因此他短暂地清醒过来，愤怒之下手里的骨头被硬生生断成两半。

电话里的艾登又笑了。

他总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很有意思。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说：“结束了。”

“他们会醒过来吗？”

电话里的人发出一声很清晰的冷笑，“你以为我是谁？”

“谢谢。”胡宇晟一边说着感谢一边脱下衬衫把衣服当作抹布擦手，反正沾染了味道估计也洗不干净了，他干脆地用白衣清理好铁锹之后把剩余的骨头和铁锹的头放在一起包起来。

“不要忘了你欠我一次。”

胡宇晟动作一顿。

艾登看不到人也察觉不到这里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而且在这个时间，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算拿钱丢我我也不会理他。”

呼啸的风刮过，胡宇晟不由得紧张地站了起来。

电话里的艾登似乎有说了些什么，但是胡宇晟听不清楚。

而且直到他们通话结束，医院也好学校也好都没有给他更新的消息。

艾登应该不会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