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柘洋，今天我的面试又失败了。“

“今天我吃了橘子，好酸，还是你买的好吃。”

“肖柘洋，明天是你的生日。“

“我……”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手指微微开始颤抖，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酸得让人想落泪。

这是，肖柘洋死后的第五年。

也是肖柘洋彻彻底底离开她的第五年。

发愣间，手机弹出了来电信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忆书河眨眨眼睛，还是把电话接起：“喂？”

“您好，请问是忆书河女士吗？您在创世超市的幸运抽奖中，获得了大奖！大奖的奖励是现金三千万！而且本超市还将无条件满足您一个愿望哦！是不是很心动呢！现在请把发送到您手机的验证码告诉我，我这边为您做个登记呢！”

忆书河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传说中的诈骗电话，苦笑出声：“我把钱都给你，你实现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任何愿望我们都将无条件实现哦！您先把验证码给我……”

“我想回到过去，回到他还在的时候，行吗？”

诈骗客服停滞了几秒，很快重新反应过来：“忆书河女士……”

忆书河自嘲一声，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呢？他们怎么都无法回到过去，正如她怎么都得接受，肖柘洋早就离开她的事实。

——

凌晨时分，被摆在床头的手机又再一次响起，忆书河被来电铃声吵醒，下意识接通了来电。

“您的愿望已经实现……”

忆书河看向手机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只当又是诈骗电话。

过了一会儿，来电自动挂断，她也彻底清醒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房门似乎不一样的，但她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

于是她缓缓走到门前，手轻轻搭上门把，心脏忽的突突地猛跳起来。

门一打开，她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逼得不得不闭上双眼。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一条街道上。

天亮得彻底，街道的喧闹一下涌入她的耳里。

“阿姨，来份儿包子！”

“快啊！还有十分钟就迟到了！”

“啊你等等我！”

忆书河看着一两个经过她身边跑开的高中生，路边卖包子的摊口，卖报的叔叔一边在抠脚一边煲剧。

那卖包子的阿姨她记得，是她高中时期，在她家和学校的必经之路上卖包子的，只是临高中毕业时，那阿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且卖报的叔叔居然还这么年轻，发际线还在，还没秃顶。

刚刚跑过的高中生，身穿的是她高中的校服，但校服明明在两年前就换了款式。

他们穿的，是旧款。

“书河！”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听见了一声呼唤。

她回头，只见远处的肖柘洋在朝她招手，他笑得很灿烂，洁白的牙齿毫不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他身穿着高中校服，名牌歪歪斜斜的扣在他的左胸前，和他那一头因为与她打赌输了以后而剪的寸头。

但和她想象的不同，他剪了寸头以后，不仅没有把颜值的缺点暴露出来，反而让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突出，深邃的眼眸更加的明亮。尤其每次看向她的眼里，皆是光芒。

忆书河看着肖柘洋朝自己跑来，鼻头不由得一酸，脸颊一片湿润。

肖柘洋，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终于不梦到你，现在，我又梦到你了。

本以为肖柘洋会这样一路朝她跑来，但他却穿过她的身体，跑向了她的后方。

忆书河随着他跑的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高中时期的自己。

扎着一头高高的马尾，规规矩矩的校服，素颜朝天的脸充满了朝气，在看见肖柘洋以后，那掩饰不住的笑，都是年少时的她。

她生得还算秀气，老被同学追捧着说是一高的校花，所以学校里总说喜欢她的人不少，肖柘洋就是其中一个。

就在他们刚上高中那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肖柘洋忽然出现在她的座位前，认真诚恳的向她告白，那时的他红了脸颊，却还是目不斜视的与她对视，颤抖的声线坚定地说出了那一句：我喜欢你。

她承认，那一刻那张少年的脸，无意间落在了她的心头，拨乱了她的心弦。从此，肖柘洋就刻在了她的心里。

可她当时还是拒绝了这个陌生少年的告白。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肖柘洋的毅力，不管她怎么拒绝，怎么无视，他都不为所动的继续对她好，明目张胆的，毫不掩饰的，告诉所有人，他肖柘洋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做忆书河。

她就是这么一步步沦陷在名为他的漩涡里，傲娇而口是心非的默默喜欢着那个少年。

直到永远失去他，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一句话。

——

再摸索了一会儿后，忆书河慢慢弄清了自己的现状。

也许是她做梦了，也或许在她开了那一扇门后，真的穿越回到了五年前。但这个世界里，没人看得见她，听得见她，甚至连触摸都触摸不了她。

她很快接受了这一切设定，拔腿就往学校，肖柘洋的班级里跑。

肖柘洋的成绩中等，被安排到了五班，而她从小到大都是学霸，所以从初中到高中，都稳稳坐在一班的位置上。肖柘洋总抱怨她的成绩太好了，他不论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她的步伐。

其实后来他真的追赶上了，在最后一次的高考备考里，拿了年级第三，仅仅与她隔了一个名次。

终于跑到肖柘洋的教室时，上课铃早就响过了，老师在讲台上激昂的说课，她则缓缓走到属于他的位置。

此刻的他很认真的在学习，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师，手下也不闲着，把老师说的重要笔记快速抄写在笔记本里。

她低头看向他的笔记本，又想哭了。

他的笔记里，除了学习，就是满满属于她的痕迹。

有他认真刻画的画，素描版的，Q版的，还有她的名字，深刻的写满他的书页。

可她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

因为画里的小人，一个男孩儿在向女孩儿下跪，手里捧着一个小圈儿，对话框里写着：“嫁给我吧！”

就像是他幻想过无数次，奢望过无数次的画面。

“肖柘洋……你怎么这么傻呀？”她说，然后轻轻把认真听课的肖柘洋抱在怀里，低声的哭泣：“为什么呀……”

正上课的肖柘洋微微一怔，好看的眉眼皱起。

“怎么了？”肖柘洋的同座发现了他的异样，悄咪咪的小声问他。

“没什么……”他只是，听见了忆书河的声音。

环顾四周，确定真的没有忆书河的身影后，他甩甩头，继续听讲。

忆书河在他抬头看向她的方向时，就吓坏了，连忙蹲下擦掉眼泪，但发现他根本没有看见她以后，才继续蹲在地上放声哭泣。

宛若她得知肖柘洋在车祸中丧生的那一天，哭得撕心裂肺，喉咙沙哑，可躺在太平间的那个人，终究没有醒来。

——

忆书河跟着肖柘洋把小忆书河送回家后，就一起回了他的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肖柘洋的家。

因为以前，每一次他总会屁颠屁颠的去她家找她，又或者是，她刚走到他家门口，他就从家里冲出来了。而在他离开后，她就更不愿踏出这片区域了。

肖柘洋吃过晚饭后，就埋头窝在书桌前学习，忆书河坐在桌上，陪他一起学。五年前的记忆很模糊，但她还是依稀学过的知识，谁让她是学霸呢。

“肖柘洋，这道题我都给你说过几百遍了，你怎么还是不记得？”忆书河看着他苦恼抓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你这到底什么脑子呀。“

明明她的姨妈期，生日，爱吃的东西，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他都记得那么牢。

学了好几个小时，肖柘洋终于放过自己，扑上床睡觉去了。

忆书河爬上他的床，就躺在他的身侧，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

“肖柘洋，我好想你……”她说。

也不知肖柘洋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只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转过身继续睡去。

“我说，我想你了。你听见了吗？”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她都跟在肖柘洋身边，陪他接送小忆书河上下课，陪他去买给小忆书河的早餐，陪他去给小忆书河挑礼物，然后在一旁指点迷津。

“放下你手中的娃娃，你已经买了几十个娃娃了，再喜欢家里也快堆满了！”

“哎！放下电玩……”

“哇……这束花也太特么贵了吧……”

除此之外，她甚至还陪他在周末的一大清早，特意骑车去到另一个县城买橘子。因为这一家橘子最甜最好吃，是她最爱吃的。

“小伙子又来买橘子呀？”

“对呀！您有给我留了吧？”

“小伙子你对女朋友真好啊，次次都来买。”老板一边说一边把一箱子搬出来，推到他面前。

“她还没答应我呢，所以还是未来女朋友。”肖柘洋严谨地说。

“还没答应呢！你不行啊！”

“……”多少有点伤人了老板。

忆书河扑哧一声笑出声，戳戳肖柘洋铁青而委屈的脸，笑得前合后仰。

“总有一天，我一定带她来见您，您就等着收我们的结婚请帖吧！到时候记得用橘子来做聘礼哦！她只喜欢吃你家的。”委屈过后，肖柘洋又换上了平常的爽朗模样，搬起地上的箱子就走。

忆书河也在他真挚的眼眸中止住了笑，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晃了神。

回程肖柘洋没有再骑车，而是给了钱蹭一辆货车回去。

这种非法载客的货车司机有很多，而且为了赚的更多，载货的车厢坐满了人和各种动物，还有根本看不见是啥的货物，所以整个车厢里狭隘又窒息。

可肖柘洋抱着自己的自行车和橘子，习以为常的坐在车厢里，甚至挤得连脚都沾不着地。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橘子是从哪儿来的，是怎么买来的，又是怎么干干净净送到她手里的。

——

她在这里呆了将近半个月，每天紧跟在肖柘洋的身边，像是要把未来没有他的日子，一次给她补全。她已经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场又一场美不胜收，永无止尽的梦。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甘之如饴。

直到那天清晨，肖柘洋已经起床梳洗去了，而她还在赖床，忽地她就睁开了眼，和出现在她房里，那扇一模一样的门，出现了。

忆书河转头看着缓缓从浴室走出的肖柘洋，隐忍的眼泪又再次落下。

她知道，回去的时间到了，她的美梦也该醒了。

但她没有打开那扇门，而是像往常一样，跟着肖柘洋一起，去了小忆书河的家，送她上学，然后看着他高高兴兴的跳进教室。

因为今天，是肖柘洋的生日。

五年前的她当然不会忘记，甚至在刚刚上学前，约他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

所以他才会这么高兴吧。

如果，那时候自己勇敢一点，在吃饭的时候，就说出那句‘我也喜欢你’，那该多好啊。

她迷迷糊糊地过了一整天，肖柘洋也高高兴兴的过了一整天。很快的，就到了下课时间。

肖柘洋用了惊人的速度跑到小忆书河的班，老早就等在教室门外，把收拾好走出来的小忆书河吓了一跳，明明距离放学铃响，才过去了一分钟啊。

“走吧！”肖柘洋说到。

“好，走吧。”小忆书河憋住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两人偶尔相视一笑，满怀幸福的笑着，像夏天的艳阳，和身后的她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一刻，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嫉妒起年少的自己，可以得到这个少年的全部目光。

——

把小忆书河送回家后，肖柘洋整个人就好似喝了假奶一样，一直在傻乐。

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前面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落在她身上，穿过她，再落在地上。

然后，她看见那道门又出现了，突兀地出现在路中央，就像是在强迫她开门。

她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渐渐走远，影子也离她越来越远，心里止不住地在抽痛。

他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她总梦见他在她前面走，不论她怎么呼唤怎么挣扎，他终究头也不回，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肖柘洋……”她出声想叫住他。

可他还在继续走，因为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肖柘洋！”

直到快要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终于憋不住眼泪。

“肖柘洋！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远处的肖柘洋顿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只见路灯下好像出现了忆书河的身影，但这个忆书河却和刚刚被他送回家的忆书河不同。

她头发剪短了，瘦了，模样成熟了很多。

就像是，长大后的忆书河一样。

“肖柘洋，我喜欢你！”那个忆书河满脸泪痕的朝他喊着，身影脆弱孤单的，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脏忽然抽痛起来，身体控制不住拼命往回跑，等好不容易跑到忆书河的身前时，她却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书河！”

路灯熄灭了，连带着他的错觉也一并消失。

“书河？”

明明知道只是错觉，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