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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正文 • 我們結婚了,如果沒有健忘症就好了。我想把這一幕永遠烙印在腦海裡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上午5:43    总字数: 4846

一位孤身只影的老翁稍微駝彎着身軀,踉蹌著腳步在墓地上尋覓著另一半的永久歸屬。

他走到一座“古城家之墓”前,把肩上背著的環保袋放下;吃力地彎下腰拿出了折疊小凳子,兩本筆記本和一些供奉用的包點果子。

為墓碑上好供奉品和香後,老翁坐在小凳子上,從口袋拿出手機,拔掉了白色耳機線;讓手機盡情唱出老翁永久性單曲循環的歌曲:“50與4個忘卻之物”。

♫夕焼けを遠く見送って~♫

♫明日が迎えにきてくれるの~♫

老翁翻開寫上“紺野純子”筆記本,泛黃的書頁上都是用鉛筆描繪了一位短髮少女的喜怒哀樂、側顏正臉背影等各種表情;他含情脈脈地望向眼前的墓碑,回憶起第一次描繪起已故妻子——古城純子的情景。

————65年前……

距離放學還有兩個小時的早上十一點,地理老師缺席的消息從班長的嘴裡公佈時;大夥兒歡呼雀躍後,開始分成個別的小組討論近期的熱門話題。

坐在後排靠窗位置的古城柳太,拿出筆記本和鉛筆開始興趣使然地描繪出現在他視線中的物件如:桌子、椅子、黑板、書包等普通的物件。

柳太從他的座位站起,一屁股坐在桌上又從窗外取景描繪了櫻花樹、車輛、腳踏車、人來人往的走道等。

畫悶了死氣沉沉的物體,柳太開始把目光掃向教室內的同班同學;想找位合適的模特兒練習畫功。

但是,同學們似乎都忙著與自己的小團體交流;聊起天來比手劃腳,笑得前倒後仰……完全沒辦法繪畫啊!

就在這時,柳太注意到了教室對角,一位坐在最前排靠門邊的女同學——紺野純子;正專心地看書。

一頭亮麗的銀色短髮,有些蓬鬆,髮尾有些內卷;讓純子的整個臉蛋顯得小巧玲瓏。她右手撐著下巴,冰藍色的雙眼注視著桌面上一本內容不明的筆記。

純子將藏在桌底下的左手伸到臉旁,將左邊的髮鬢全都掛到耳後;露出了潔白無瑕的側臉。

就·是·這·個!冷冰冰的美少女,還一動不動地在看書……!這美麗的側顏,是練習描繪的最佳模特!

激動的柳太拿起鉛筆,眼睛在筆記本和純子之間來回遊走,把教室內來回走動的同學全都無視;更沒有注意到與柳太同座的自來熟同學——鈴木智輝,已經旁觀柳太描繪許久並開始招攬其他同學都圍到柳太的身邊湊熱鬧……

二十分鐘後,柳太用鉛筆以百分之百相似度描繪出純子的側顏;並注意到了多位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同班同學:『誒!?你們是什麼時候——』

鈴木同學一把搶過了柳太的筆記本,與其他同學相互傳遞欣賞;全都大方地遞來讚美的言語:『古城同學你也太厲害畫畫了吧……!?』,『簡直一模一樣啊!』,『吶吶古城同學,也畫我嗎?我那麼帥應該當得上你的模特兒吧!?』

筆記本被搶走的柳太慌張了,一邊懇求道:『你們……!把筆記本還給我……!』一邊撥開擁擠的人群追上被傳遠的筆記本。

其中一位神經大條的男同學將筆記本直接遞到純子臉前:『吶,紺野同學你看!古城同學把你畫出來了誒!好看嗎?』

純子盯著筆記本好幾秒後,害羞地把整個臉都漲紅;並一語不發地便衝出了教室。

柳太從男同學手中搶回筆記本後,把頭探出教室外看著跑遠的純子;她在走廊的盡頭,往通向屋頂的樓梯跑去……

純子離去後,大家也意識到自己過分了;並紛紛回到自己的小團體,把純子惹生氣的爛攤子留給柳太一個人承擔。

放學鈴聲響起,鈴木同學以打工為藉口將課後值日事務推給了柳太;大夥兒便離開了教室。

教室的門再次被滑開,純子與正在打掃衛生的柳太對上了眼;兩人相望了數秒後,純子嘆了口氣接著匆忙地收拾書包,再次離開了教室。

期間,柳太注意到了那本遺留在純子桌上的筆記本沒被帶走;於是馬上拿起書本,追上純子的腳步:『紺野同學!!!』

柳太一路追到校園門口也沒見到純子的身影,心想這女孩也跑太快了吧……!?還背著書包和吉他袋誒……!?

調整好呼吸後,柳太拿著純子的筆記本獨自回到了教室,心想明天再還給她也不遲吧……?

柳太仔細一瞧,純子居然用著跟自己拿來當成繪本的筆記本是一樣的款式呢;班上兩位最安靜的人,品味都差不多一樣嗎?

柳太將教室整理好後,再小心翼翼地把純子的筆記本裝進自己的書包裡,收拾心情準備回家。在樓梯間,他突然想起純子在見到自己的素描後紅著臉跑出教室,並在走廊的盡頭跑上通往屋頂的樓梯……

於是柳太來到了屋頂,並在通往天台的門後聽見了一陣陣清悅的吉他聲傳來……

柳太躡手躡腳地把門拉開,循著吉他聲找去並發現純子就躺在距離天台門不遠處的牆上;將深褐色的吉他放在腿上不時彈奏一段小曲,不時調整吉他的弦調。

純子蓬鬆的短髮隨輕風飄揚,斷續但清悅的吉他聲淨化著柳太的身心;班上最文靜的同學居然有著如此不為人知,充滿魅力的一面……這可把柳太看著迷了。

天台門被閉門器合上時發出“碰”的一聲;把純子嚇一跳的同時,轉頭與窺視自己的柳太對上了眼……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純子情緒失控地大叫道。

被純子的叫聲嚇到的柳太也跟著大叫:『呃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叫喊,柳太手忙腳亂地從背包拿出純子遺留在教室內的筆記本,吞吞吐吐地說道:『紺紺紺野同學!你把這個忘了!我想說可能很重要所以才特地過來還給——』

純子從柳太的手中搶過筆記本後,對柳太喊道:『變態……!我不想跟你說話!快滾開!』

『今天的事情真的非常對不起……!打擾了!!!』說完,柳太便逃走了。

————晚上……

古城家,柳太從書包拿出了筆記本;直到看見了筆記本封面寫著“绀野纯子”四個字,才恍然大悟自己在當下給錯了筆記本。同時,柳太的手機鈴聲響起,是純子發來了短信寫道:“要是你敢翻開我的筆記本,我就告你性騷擾。”

看來這次……絕對是闖禍了……

————第二天早上……

一整夜沒睡好的柳太來到學校,打開儲物櫃時看見了一張整齊折起的陌生紙張。他打開一看,是從筆記本被撕下描繪了純子側顏的筆記頁;不同的是,上面加了句:“放學後來天台見我,我們解決昨天的恩怨。”

挑·戰·書!?第一封來自女生的書信,居然是挑戰書嗎……?柳太嘆了口氣後,將書信放進口袋內,換好鞋子後便將儲物櫃關上。

課堂上,純子一如往常地文靜,認真與專注;柳太根本猜不出待會兒放學到天台會面時,除了交換筆記本以外,她還會說些什麼呢……?光是考慮這些,心亂如麻的柳太已經聽不進任何課文,並癱軟在桌上……

放學的鐘聲終於如期響起,柳太照常為教室打掃清潔後,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通往屋頂的階梯;手裡緊握著純子那本一頁都沒偷偷翻開過的筆記本。

天台傳來悅耳的吉他聲,柳太輕輕推開門;這次學乖地將門靜悄悄地關上後,才探頭窺視坐靠在牆上彈奏著吉他的純子。

與昨天不同的是,一邊彈奏吉他的純子;用張力十足的嗓音跟著哼唱曲調:『♫哼~哼~嚕~嚕~♫』再一次把柳太看入迷了……

柳太鼓起勇氣叫道:『那個……』

被嚇一跳的純子馬上停止演奏,滿臉恐慌地盯著柳太放聲尖叫:『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柳太也下意識地跟著尖叫:『呃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止尖叫後,純子充滿敵意地問道:『你想要幹嘛!?』

『誒!?不是绀野同學要我放學來天台見面的嗎?』柳太說道。

純子歪著腦袋,陷入了沉思:『嗯……?有嗎?』接著從身邊的書包拿出柳太的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仔細閱讀,輕聲說道:『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這女孩……究竟是怎麼回事?早上才發生的事情,放學就忘了一乾二淨了嗎?

純子放下吉他,羞澀地拿著筆記本遮著自己的下半臉,走到柳太面前:『那個……你沒有偷看我的筆記本吧……?』

柳太猛然搖頭:『當然沒有了……!我才不想被告性騷擾呢!』說完,柳太把純子的筆記本遞出:『這是绀野同學的筆記本,我就還給你了……!』

純子接過自己的筆記本後,也把柳太的筆記本還給了他;柳太向純子鞠了個大躬:『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不是要故意給你造成困擾的!打擾了!』說完便慣性地轉身離開。

『請問……!』純子叫著了柳太。

柳太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向純子:『是……?』

純子紅著臉問道:『古城同學,就不怪我……使用你的筆記本嗎……?』

柳太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發現用到最新的一頁裡,有著純子整齊的筆跡寫了各種記事。

“早餐是三明治。”

“絕對不能忘了明天要把筆記本還給古城同學。”

“約了古城同學放學後在天台見面。”

“不能忘了把筆記本還給古城同學!”

認為這是純子可愛之處的柳太,讀著讀著便笑了出來:『噗,什麼嘛……』

純子鼓起了包子臉:『有什麼好笑的……』

『沒……我覺得绀野同學好有趣啊。』

純子低下了頭,小聲說道:『那個……謝謝你把我畫得那麼好看……』

這天,兩人坐在天台上交流了許久;柳太了解到純子自幼便患上健忘症,剛發生過的事情馬上就會忘記。雖然有在接受治療,但多半都是依靠藥物和記憶訓練等會讓純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導致她近來都違背父母的意願逃避複診……

純子表示,她能清楚記得聽過的各種曲子;並嘗試創作屬於自己的歌曲,向世人訴說自己的故事。

此後,柳太和純子每天放學後都會在天台相處;純子持續著她創作歌曲的夢想,柳太則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位能夠讓自己練習畫功的模特兒……大肆地從各個角度描繪著純子。

兩人也理所當然地相互喜歡上,並相互交換筆記本使用後讓對方閱讀/欣賞,只屬於他們的小習慣♥

坐在墓碑前的老柳太,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略過自己粗略的畫作,選讀著純子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以整齊的筆跡留下,還未被漫長歲月模糊得無法閱讀的字體。

12)“柳太跟我告白了,我答應跟他交往。但當我認真地跟他說我明天可能會忘了他是我男朋友時,他笑著對我說,每天跟我告白就行。”

14)“我們去了水族館約會,很好玩。”

19)“我們第一次接吻。甜甜的,很燙,心臟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了。”

23)“曲子編完了,還在努力想歌詞和歌名中。”

25)“柳太跟我回家吃晚餐,爸爸媽媽對他印象很好。”

29)“我們自己策劃了北海道旅行,很希望沒有健忘症的我能永遠記得這些畫面。”

31)“畢業了,雖然對未來很迷茫。但只要有柳太在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33)“柳太突然跟我求婚,我答應了。但當我認真地跟他說我明天可能會忘了他是我未婚夫時,他笑著對我說,每天向我求婚就行了。”

37)“我們結婚了,如果沒有健忘症就好了。我想把這一幕永遠烙印在腦海裡……”

39)“歌詞想好了,寫在了自己的筆記本內了。雖然歌名還沒想好,但我想現在就馬上錄製,然後找個出版社出歌!”

40)“好像很多天沒有上大號了,有時候蹲廁所蹲了半天,才憋出了一點血。”

42)“歌曲錄製好了並放上網了;目前就叫做‘無名自創曲’,希望有人會喜歡吧。”

46)“柳太發現我長期便秘和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的問題,帶我到醫院檢查時才發現我得了结肠癌。腫瘤什麼的手術什麼的,根本沒錢。要是健忘症能把癌症忘掉的話該多好。”

50)“住院了。我叫柳太把我忘了,他哭著離開了病房。”

字體越發潦草,能從筆記本感受到純子的身體日益衰弱……

1)“對不起。”

2)“我愛你。”

3)“忘了我吧。”

4)“好好活下去。”

筆記本到這裡就停下了。

老柳太把自己的筆記本合上,伸手撫摸了墓碑,履行了日常慣例:『純子,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說完,老柳太再慢慢將純子的筆記本合上;安靜地聆聽著那首在純子去世後,柳太從純子的五十四項交往記事中,將那首‘無名自創曲’改名成‘50與4個忘卻之物’的曲目。

——50與4個忘卻之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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